您的位置:首页>事迹发布榜>个人事迹
林尊琪:“神光”赤子
来源:上海光机所 【字号:  

  上海嘉定,中国科学院上海光学精密机械研究所的高功率激光物理联合实验室里,横卧着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大型激光装置。在十亿分之一秒的瞬间,其迸发的功率相当于全球电网数倍。在自然界中,类似的物理条件只有核爆炸中心、恒星内部或是黑洞边缘才能找到。这个被誉为“人造小太阳”的科学装置被形象地称为“神光”。

  让林尊琪院士毕生聚能的,就是这台庞大、复杂的国之重器。他就像为它而生,无穷无尽地燃烧着自己的一颗赤子之心。在病榻上的最后日子里,他心心念念的仍是“神光”装置。

  力挽狂澜的神光Ⅱ装置“中兴者”

  林尊琪出生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林治远是我国首批工程设计大师之一,天安门广场升起的第一面五星红旗的旗杆设计安装者,曾在开国大典中站在毛主席右侧为升旗过程保驾护航。耳濡目染中,为祖国、为人民做贡献的理想从小在林尊琪心中扎根。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国王淦昌先生独立提出了利用激光技术实现可控激光聚变装置。面对发达国家的技术垄断与设备禁运,王淦昌、王大珩、于敏、邓锡铭等老一辈科学家身先士卒,率先开拓了我国激光惯性约束聚变研究(ICF)事业。钱学森曾说:“你们的事业是在地球上人造一个小太阳。”而林尊琪则是承上启下的关键一环。

  1964年,他来到中科院上海光机所,由此开启了他与激光结缘的一生。1980年,林尊琪赴英国的卢瑟福实验室深造,专攻惯性约束聚变专业。作为这个实验室里唯一的中国人,他用三年的苦读与钻研,为回国参与神光高功率激光系列装置的研发奠定了深厚的理论和实践基础。

  1997年底,我国规模最大的高性能高功率钕玻璃激光装置“神光Ⅱ”即将交付使用。可没想到的是,建得差不多的装置出了问题:出光很顺利,然而光束质量不佳。

  此时,林尊琪临危受命,迎难而上,毅然挑起了工程项目一线总指挥、技术负责人的重任,担任该项目的激光材料与元器件专题专家组组长。

  在两年多的攻关时间里,在林尊琪的带领下,团队解决了长期困扰神光Ⅱ的三大科学技术难题:激光输出能量严重受限,激光工作物质及光学元件非正常损坏以及同轴双程放大所特有的鬼像破坏。这为神光Ⅱ装置的全面达标,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在神光Ⅱ多功能光束系统研制时,针对大口径光束空间滤波器出现的光束质量较差问题,林尊琪不循规蹈矩,创造性地提出了使用非球面透镜作为空间滤波器的输入透镜的方案。当时国内尚未有使用非球面透镜作为空间滤波器透镜的先例,国外也鲜有报道,大家对此有很多不同意见和质疑,而且该透镜的加工难度高,实际应用后的结果谁也无法准确预计。在多次讨论和争执中,林尊琪耐心地说服大家,最终实验测试结果表明该类型的透镜可以很好地解决大口径高通量激光的传输问题,并成为后来各型大型激光驱动器中采用的技术要素。

  在研制大口径磷酸二氢钾KDP晶体玻璃时,为了打破美国的技术禁运,林尊琪开创性地让山东大学和中科院福建物构所竞争协同开展研究,在短短一年之内就解决了该晶体生长的难题。

  高瞻远瞩的高功率激光引路人

  上世纪90年代,我国在高功率激光元器件领域几乎是一片空白。当时,林尊琪作为863激光驱动器单元技术专家组组长,在全国布局了攻关晶体生长与加工、光学元件镀膜、光栅刻蚀等我国高功率激光装置十分急需的先进单元技术,而这些元器件正在现在的神光装置中发挥重要作用。如今,我国一些激光材料、元器件和技术水平与美国已相当接近,甚至在薄膜、化学膜等个别领域达到世界第一,由此也带动了我国激光产业的发展。

  为使我国激光聚变事业在国际竞争中站稳脚跟,以林尊琪为首席科学家,上海光机所高功率激光物理联合实验室拿下承建以色列国家激光装置的国际竞标,在谈判的5年多时间里,林尊琪亲自前往战乱不断的以色列,并最终赢得了以色列人的赞誉;项目刚刚进入稳定,林尊琪又开始创办专业英文期刊,搭建全球激光聚变学术交流平台……

  在林尊琪病重住院期间,他的学生周申蕾向他汇报工作,说到某一器件想用日本产品时,林尊琪生气地说:“你们要帮助国内的上下游企业一起成长!”他忧心的是,我国的激光企业大多数属于民营企业,规模较小,没有掌握住核心的技术。“这等于我们的脖子完全卡在别人手上。”林尊琪说,“国内激光企业必须要加快自主研发,迎头赶上国际先进水平,这样我国激光技术的核心产业才不会受制于外国。”

  2016年,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的林尊琪收到一封来自广东某企业的邀请函。二话没说,林尊琪拖着自己疲惫的身体就去了。周申蕾问他:“这企业没一点核心技术,您为什么非要去呢?”林尊琪长叹一口气:“这家企业市场基础很好,我希望它能在核心技术研发上再多投入些,最终能有所成绩啊!”

  今年2月,已卧倒病榻多时的林尊琪思量再三,口授了一封一页长信,并亲笔签下名字,送往国家有关部委,信中言辞恳切:聚变点火的国际现状为我国带来了机遇与挑战,建议国家抓住时机,充分发挥神光II多功能激光装置综合平台优势……

  林尊琪的办公室内,一幅书法大字横卧在前:“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在整理他的遗物时,他的学生范薇发现林尊琪从2013年开始着手激光等离子体的研究,他要从物理源头入手,寻找神光装置的新突破。“我看到整整整理了11大盒文件,全部都分门别类做好标记。”她说,那是他给新招收的这个方向的博士生所准备的资料。

  揽责任、推名利的大家风范

  同事们说,林尊琪就是因为这样的“太操心”而积劳成疾。长期压力巨大的工作,给林尊琪的健康带来了伤害:他的免疫力直线下降,疱疹、白癜风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永远的白色“记号”。知道患上了肺纤维化后,他担心留给自己继续攻关的时间不多了,夜里更是常常不成眠,只能靠吃安眠药维持。

  林尊琪的世界里,有科学、有学生、有国家,唯独没有私利。

  今年2月底,林尊琪住院期间高烧昏迷,上了呼吸机压着冰袋,可他嘴里还念叨着“激光器”“数百毫焦”……

  林尊琪淡泊名利,只揽责任是大家公认的。2003年,林尊琪当选为中国科学院信息技术科学部院士后,很多单位都发来了工作邀请,但是他都一一婉拒了,他说:“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我全部的人生已经交给了国家激光聚变事业。”

  从单位到家,大约3公里,十多年的光阴里,一辆二八式自行车是林尊琪不变的“座驾”。“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2012年左右,终因他骑车摔跤,在众人的劝说下才不得不放弃。”高功率激光装置行政主管陈冰瑶回忆,“有一年生日,学生们合伙给他买了一辆新自行车,林老喜欢得不得了。但过后,他坚持把钱还给学生。”

  林尊琪先后培养了40多位硕士和博士研究生,桃李天下。2002年以后,林尊琪把实验室副主任的岗位让给了年轻人,对于比较成熟的技术,他让年轻人自由发挥。他一直强调“研究成果是集体智慧的结晶,要依靠团队”,遇到项目申报,总把自己的名字抹去或往后挪,并一再明确,自己的名字不参与任何报奖。唯一有一次,他提出要求要当联合实验室总工程师,那是因为更好地协调资源,实施关键技术攻关。

  林尊琪的博士研究生、联合实验室范薇研究员忆起老师生前的教诲与关怀,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把林老师对她影响她最深的那句话写给记者看,“我们要站在前人工作的基础上,但是一定不要迷信权威。”

关闭窗口
© 中国科学院 版权所有 京ICP备05002857号 京公网安备110402500047号